第一卷第四章（二）

吃完作为午饭的三明治，阳光移动，树荫的位置偏离了。为了配合正要移动到长椅的边缘时，眼前出现了影子。抬头一看，是饭川。

“奈娅没来学校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
【资料图】

“不是感冒吧。”

“在不能离开房间这一点上，和感冒是一样的。”

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，奈娅在电话里什么也不和我说。”

然后，饭川坐在我的旁边，夺走了树荫下的位置。

我说了发生在奈娅身上的事。虽然看不到树荫下饭川的表情，但却一句也没漏掉，想要听到她现在的情况。全部说完之后，饭川向我问道。

“她现在还好吗？”

“我没怎么看到她的身影。”

“为什么？真的完全不从房间里出来吗？”

“不，我能听到在走廊走路的声音，以及使用厕所的痕迹。”

“你怎么不在厕所门口站岗？”

“嗯，我做那个的话你认为她会怎么想？难道要等奈娅出来时，就说‘嗨，在厕所结束之前一直在这里等你出来。你还好吗？还好吗？’如果是你的话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“我想我会把你打倒的。”

很厉害的表现。为什么比被说杀了你还可怕呢。

“我不喜欢被人攻击。所以我不知道奈娅的近况。”

在那之后也和心美以及岸和田先生商量过。我问过为了工作来的两个人该怎么做，他们只回答说最好守护他们。

我不认为这样就好了。

但是明确的手段和方法，我还没有想到。

“不甘心。”

饭川滴滴答答地眼泪，仿佛从心底榨出的声音，不由得转向了她。饭川握着拳头，浑身发抖。

“大海的事，我完全帮不到奈娅。”

“……我也是。”

“不，行足君不一样。”

饭川擦了擦泪水看着我。

“你在看和奈娅一样的景色吧。如果是行足君的话，是可以的吧。否定的话，只是不想做而已。”

“饭川……”

树阴进一步移动。饭川的表情暴露在阳光下。眼睛通红，即便如此，也丝毫不打算移开。用强有力的声音诉说。

“我喜欢奈娅。想怎么认为都无所谓。总之喜欢。最喜欢。不能向那个孩子伸出手的自己，很焦躁。恨自己不能成为承担拯救任务的角色。但是比起那样无聊的自尊心，我更重视奈娅。所以。只要能看到那个孩子笑着的脸，什么都会做。所以说。行足君，拜托了。“

这比从她那里收到的任何指令都要沉重、迫切。

“救救奈娅。”

放学回家后，为了帮店里的忙，想换一次衣服去房间的时候。刚上楼梯，就看见奈娅房间的门微微打开。也许是因为开着窗户，所以能闻到从房间里传来的一点点大海的味道。

门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地微微摇晃。从缝隙窥视到的空间不足。于是我决定敲门等待回应。

“奈娅？”

没有回答。

再敲一次。

“在吗？”

还是没有回答。

下定决心打开门。奈娅并不在房间。从打开的窗户进入的海风，摇动着窗帘。窗前能看到大海。

下了楼梯，遇到了想出去买晚饭的梅里亚。告诉奈娅不在的时候，她好像已经知道似的点着头。

“到海边去了。”

“不会又……”

“没穿泳衣。我想大概是散步吧。如果你介意的话，可以去找找她。”

“但是还要看店。”

“今天已经没有客人了，要去的话带上钥匙吧。”

按照说的拿着钥匙走出了店。侧目看着靠墙的小型船，绕到后面。从悬崖上的楼梯下去，笔直的朝着沙滩前进。一边往下走，一边盯着海岸，但是找不到像奈娅一样的身影。

沿着沙滩一直往前走，寻找奈娅。如果是散步的话，大概会看到在哪里坐着，或者正打算返回的时候汇合。

和遛狗的小学生们擦肩而过。有一对情侣打开休闲座椅，眺望对面的大海。帆板冲浪结束后，从海里上来的冲浪运动员在前边横穿而过。有一对正在钓鱼的父子，正在为摘取缠绕在钓鱼线上的海藻而奋斗。傍晚的这个时间我喜欢在海边。

水平线对面的夕阳虽然被云彩遮住，但即使是从缝隙中漏出的阳光，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看得入迷。

孩子因鱼跳了出来欢闹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，视线回到了沙滩上。还没有找到奈娅的身影。我差不多要走到尽头了。海岸线那边也找不到。没办法只好改变方向，决定返回。

回来的时候，我想起了第一天来这里的记忆。也是这样一个人走在沙滩上。当时被广阔的大海所压倒，只有短短一段时间，但是对今后开始的生活的不安消失了。现在，我觉得自己的身心渐渐习惯了这条街。现在的我知道在沙滩上走多快才不会累。

回到边上的岩场，想起了和她相遇的那个地方。秘密海岸。背着气瓶，穿着BCD，头上戴着护目镜，从海里上来的穿着潜水服的女孩子。

穿过岩场，接近那堵岩壁。找到唯一能穿过的缝隙。身体转向侧面，慢慢地溜了过去。

发现了坐在沙滩上的奈娅，松了一口气。短裤加白色的外套。穿着的凉鞋被扔出去，滚到周围。

奈娅也马上注意到我，抬头看了看。代替挥手，慢慢地投来一句话。

“……来了。”

“来了。”

用同样的话回答之后，再次将视线转向大海的对面。穿过云层，夕阳完全露出了身影。变得格外耀眼，不由得眯起眼睛。一看，奈亚也是这样做的。

把滚着的凉鞋捡起，整理好。坐在旁边空着的位置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。”

“没什么，我不是在找你。只是想来这看看。”

“是吗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没有意义的谎言。也许是害怕被拒绝。想跟着尝试潜水的奈娅一起去的时候，被拒绝同行的情景，还历历在目。

我听了五遍海浪破碎的声音后，悄悄地问道。

“好久没出来了，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……其实也不是好久没出来。”

“是吗？”

“葵去学校的时候，来过这里几次，也试着进到海里过。”

我完全不知道。

尽量不吃惊，用淡定的语调问“结果是？”。奈娅只是摇头。带着自嘲的笑容继续道。

“腿害怕得直哆嗦。完全动不了。明明是那么喜欢的海，现在却一步也无法靠近。我只是从沙滩上眺望就已经竭尽全力了。”

“有想靠近的想法就已经很了不起了。”

“骗人的，没那回事，我觉得自己很滑稽。”

“我没这么想。话说滑稽之类的话，真亏你能知道。”

“在房间里自主学习学到的。国语和汉字果然很难。”

“下次做汉字测试吧？”

砰的一声拍打肩膀。没有像往常一样的气势，她的反应仅此而已。

我接着问道。

“不来学校的理由是？”

“因为我讨厌离开大海。如果再离开的话，我想我一辈子都无法靠近了。我害怕会变成这样。”

我还想喜欢大海。

不想离开也不想放弃。

不一样。和马上逃跑的我大不相同。

即使同样身处黑暗之中，奈娅也还在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。但想要继续，一定不是简单的事。

“爸爸赋予了我奈娅这个名字。希望我能像在海里跳跃的海豚一样健康地生活……所以我必须一直保持笑容。明明想开朗地游泳……现在的我，做不到。”

奈娅抱着膝盖把脸埋入其中。

我寻找要说的话。拼命地寻找开解的方法。我该怎么办。该做什么好呢。说什么话才能让她向前看呢。

在思考的过程中，夕阳在我们面前落下。

盯着放在床上的智能手机，大约花了一个小时才下定决心拿到手里。从聊天信息的一览中寻找账号，找到“河濑晴树”的名字。是以前学校中最亲密的朋友。同样是田径部的他是短跑选手。

在我转校来这个城市之前也打算用电话和短信取得联系。我一直无视着。并不是讨厌河濑，而是唤起和他一起度过的在田径部的回忆和学校的记忆，非常痛苦。这和抠自己的伤口，把血肉都挖出来，仔细观察是一样的行为。我不想伤害自己。

但是自己可能受伤和在旁边的她无法从痛苦中逃脱相比，后者更可怕。所以就这样拿起智能手机打算和他联系。

在犹豫是发信息还是打电话的时候，误触了电话的按钮打了过去。慌忙挂掉。为了恢复心情，一度想要离开智能手机，就在这时他打来了电话，才知道人一受惊真的会跳起来。

接了电话，慢慢地开口。

“……咦，喂喂。”

“葵，好久不见。”

“嗯，好久不见。”

电话里传来了响声。我知道是上楼梯的声音。应该是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吧。

“对不起，这么晚给你打电话。”

“没关系，我也想跟你说说话。”

“最近怎么样？”

“这是我的台词，你突然就不见了。”

笑着聊天。因此，紧张稍微缓和了一点。

我还以为会更受他责备呢。怒吼，批评，甚至还以为会被骂呢。对于突然消失的我，河濑还是一如既往地与我接触。但是如果知道一会我打算询问河濑什么问题的话，那个态度可能也会改变。

“很抱歉没回你。”

“没关系，现在在哪里？”

“邻县的色子市。是沿海的城市。”

“咦？比我想象的还远。”

我说出了近况。在父亲的熟人经营的潜水店寄居。作为支付房租、伙食费和其他费用的代替给店里帮忙。然后最近开始潜水了。河濑果然不出所料，咬住了我潜水的话题。和他讲述了我在海里看到的景色。在这样的过程中，我注意到了自己像奈娅一样狂热。

“潜水吗？好厉害啊。”

“现在正为了取得许可证，向周围的人请教技术。”

“……是吗？是新发现的吧。”

“嗯，我想我找到了。”

我知道他在说什么，我也抱着这个想法回答了。稍微沉默下来。彼此的脑海中闪过的是我在社团活动中，背负着无法挽回的怪我的那一天。从那时持续着黯淡无光的日子。但是那个期间，同样是河濑在和自己的问题战斗的时期。我给他打电话就是为了听那个。

“其实现在同居的人好像得了Yips。河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？”

“起跑的瞬间脚动不了。现在偶尔也会发生。但是，和以前相比不再那么害怕了，次数也减少了很多。”

“……如果你不讨厌的话，我希望你能告诉我。你是怎么克服它的？”

“每个人的正确答案都不一样。如果这样做的话肯定能治好，像特效药一样的方法大概是没有的。所以我说的也只能当作一个例子。我的情况是让顾问帮我的。”

“菊池老师？”

“是的，就是那个人。在社团活动开始前和结束后留下来，一味地重复练习着起跑。紧张、不安，这样的想法变得很愚蠢，一直被打到筋疲力尽。这是相当强行的方法。但是，一想到有人支持，果然还是很安心。”

这是一个可能会成为很大提示的故事。我觉得好像能一点一点地看到道路了。

最重要的是，Yips可以克服。只是明白了这一点，就是巨大的前进。

在电话的最后，河濑开始含笑。思考的时候，说出了这句话。

“那个女孩子对葵来说很重要啊。”

“……也受到了她很多照顾。”

“你喜欢吗？”

“我要挂了。”

想要糊弄过去，河濑笑得更欢了。我也笑了起来。没想到还有和他像这样再次交谈互相欢笑的一天。虽然不是很好的理由，但是能像这样打电话真是太好了。

“那个，河濑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突然不见了，一次也没联系你，对不起。”

“好了，都已经过去了。”

不安的东西减少了一个，比起昨天，世界看起来更温柔了一些。

“谢谢河濑。能和你说话真是太好了。”

“我也是，下次去你那里玩哦。”

我等着，最后这样说完，挂断电话。那个时候，我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应该要做的事。

我又开始打电话了。

在水里呼吸。

潮水的流动使身体摇晃。和游泳池实习相比，环境还是有很大不一样的。有些人可能就是醉心于此。为了恢复快要崩溃的姿势，在BCD内反复排气和吸气。配合自己的呼吸进行调整，不久就完成了既不下沉也不上升的姿势。中性浮力。

大海今天也在改变表情。和以前潜水的时候又在蔓延不同的景色。今天有点浑浊，透明度不太高。尽管如此，在岩场之间，依然发现了新栖息的鱼。

慢慢地从海里上浮。一边发出手势一边吐气，朝着海面游去。吐出的空气变成泡沫，走在自己的前面一点点。

在海面上一露面，就发现岸和田先生已经在等着我。

岸和田先生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松了一口气。

我也点头。

奈娅闭门不出就要过去两个星期了。已经不能再拖延。如果可以的话，希望能在今天就结束。为此也做了准备。

星期六10点多，我敲响了奈娅房间的门。如果是最近的她，这个时间确实还在屋里。

没有回答。再敲一次也一样。因为有布摩擦的声音，所以知道就在房间里。

“我进去了。”

开门。也没有提出不要随便进来的抗议，奈娅一直躺在床上。我一靠近就把床单拉上来，把整个身体都藏起来了。

“奈娅，我有话跟你说，希望你能听一下。”

她不起床。

“听我说。”

不起床。

“我有东西要给你看。”

这个也无视。

没办法，我决定使用秘密武器。打开拿来的塑料袋，取出干物，放在奈娅的枕边。

一秒钟后就跳起来喊了起来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”

“终于起床了吗？”

“我从一开始就起来了！有什么话你说就完了！为什么要放这种东西！”

“第一天的报复终于完成了。”

“如果只是这种事，我可不饶你！”

把干货扔回来。接住放回塑料袋里。当然不只是这件事。

“我现在在伤心，别管我。”

“不行，不好意思，我不会放着你不管。请你陪我潜水。”

“啊？在说什么——”

从口袋里把它拿出来，贴在奈娅的脸上，让她闭嘴。目瞪口呆地张着嘴。奈娅的意识，视线，都在注视着我所拥有的那个。从吸引的意义上来说，比干货效果更大。也许从一开始就应该把这个拿出来比较好。

为了确认是否是真的，奈娅从我手中抢走了。

“这个……”

“这是许可证卡，虽然还是临时纸质的。”

有许可证指导团体标志的纸制卡片。本来装有脸部照片的塑料卡才是正式的，但这还在岸和田先生的申请中。

“什么时候拿到的？”

“就在昨天。虽然花了一段时间，但终于拿到了。”

开放式潜水员许可证。

待在她旁边的资格。

我一直需要的东西。

“这样我就可以和你潜到同样的深度了。我跟你说过总有一天我要潜到同样的地方，今天就完成这个任务。”

“今天……现在开始？”

“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？”

“没有，但是不能！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我现在……身体……”

“有我在。”

“你怎么能这么说？”

“没问题”

“所以，为什么……”

对视着。

她那带着白色的蓝色眼睛。在水里能看到很多东西的眼睛。只有奈娅拥有的特别的眼睛。